8月15日下午，卫生部召开专题新闻发布会，通报“圣元乳粉疑致儿童性早熟”调查结果，以下为发布会文字实录。
邓海华：
女士们、先生们，各位新闻媒体的记者，大家下午好。今天卫生部召开“圣元乳粉疑致儿童性早熟”调查结果新闻发布会。参加今天发布会的有：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营养与食品安全所食物营养评价室主任杨月欣研究员，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妇幼保健中心儿童保健部主任王惠珊研究员，北京协和医院内分泌科垂体性腺学组组长伍学焱教授，食品安全国家审评委员会检验方法委员会专家委员、北京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邵兵研究员，我是卫生部新闻发言人、卫生部办公厅副主任邓海华。
邓海华：
首先，我通报调查结果。
针对媒体报道有婴幼儿因食用圣元乳粉导致性早熟的情况，卫生部委托北京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中国检验检疫科学院等检测机构，采用国际通行的检测方法(《动物源食品中激素多残留检测方法 液相色谱-质谱-质谱法》GB/T21981-2008)，对乳粉中雌激素和孕激素含量进行了平行检测。圣元乳粉样品来自湖北省患儿家中剩余乳粉，以及湖北武汉和北京市场销售的优博、优聪样品，共计42份样品。还抽取了国内外其他14家企业的20个品牌产品，共31份样品。
邓海华：
检测结果表明，42份圣元乳粉中未检出己烯雌酚和醋酸甲孕酮等禁用的外源性性激素，内源性雌激素(17β-雌二醇和雌酮)和内源性孕激素(孕酮和17α-羟孕酮)的检出值分别为0.2-2.3μg/kg和 13-72μg /kg，其中患儿家中存留样品雌激素和孕激素检出值分别为0.5μg/kg和33μg/kg。检测结果符合国内外文献报道的含量范围。
邓海华：
湖北省对3例疑因食用乳粉致性早熟的病例再次会诊和回访，并检测激素水平、骨龄等项目，未发现患儿生长发育明显加速，仅能判断为单纯性乳房早发育，为临床常见病例。此外，卫生部向部分国内儿童专科医疗机构调取的就诊资料显示，近年临床就诊的儿童性早熟病例数未见异常升高趋势，就诊的假性性早熟儿童中，纯母乳喂养和人工喂养的比例基本相当。
邓海华：
综合以上检测结果和临床会诊意见，卫生部专家组评估认为，湖北3例婴幼儿单纯性乳房早发育与食用圣元优博婴幼儿乳粉没有关联，目前市场上抽检的圣元乳粉和其他婴幼儿乳粉激素含量没有异常。
事件发生后，在国务院食品安全委员会办公室的统一组织协调下，卫生部会同有关部门和湖北省，立即开展调查处理，成立了由儿科、营养、食品安全、检验等多学科专家组成的专家组，对湖北省3例患儿会诊结果进行会商，对其他5省6家儿童专科医院近5年来的儿童性早熟病例进行讨论，对样品检验结果进行了分析评估，确保调查结果科学。
邓海华：
以上是通报的主要内容。在专家们回答提问之前，有一个说明。在 8月10日卫生部例行新闻发布会上，我回答媒体关于乳粉问题提问的时候，介绍一些情况，特别强调了农业部第235号公告，也就是动物性食品中兽药最高残留限量对雌激素类药物的具体规定，即在动物性食品中不得检出苯甲酸雌二醇、己烯雌酚、醋酸甲孕酮等激素类物质。在回答另外一位记者追问的时候，我邀请农业部专家做了解释，并补充说乳粉中不得检出雌激素类物质，这强调的是不得检出的使用兽药残留的外源性性激素。这是特定语境下回答媒体提问和强调问题时的回答，都是针对的动物性食品中的兽药残留问题。后来在不同的场合，专家们对这个问题也进行了一些解释，我想也利用这样一个机会做说明，希望不要因此影响媒体朋友们的报道和判断。
下面我们请台上几位专家回答记者们关心的问题。
新华社记者：
我想问一个问题，此前媒体报道湖北有专家说患儿检测的雌激素在成人的水平，这个应该怎么看，婴幼儿的雌激素应该在什么样的水平？谢谢。
伍学焱：
一般说来，胎儿在母体中的雌激素水平是非常高的，当脐带剪断的时候，婴儿和母体之间的联系就没有了，但是很快婴儿体内就会建立起下丘脑——垂体——性腺的轴系，这是调节体内内分泌的重要的轴系之一。当出生的时候，这个轴系虽然还不太稳定，但是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完备的。这个时期，体内的这些激素就会升高，我们叫微小青春期。为什么叫微小青春期呢？就跟我们青春期发育相似，垂性腺激素以及男孩子的雄性激素以及女孩子的雌性激素都可以有一个明显的升高，男孩子的雄激素可以到正常成年男性的低限值或者一半左右。有一些男孩子会出现阴茎的勃起，睾丸的增大，甚至出现一过性的粉刺，当然也有个体的差异。
女孩子在两岁之前轴系是不稳定的，可以间断性地分泌雌激素，水平可以到50pg/毫升，这相当于什么水平呢？相当于正常成年女性的雌激素的低限值，这就是雌二醇的水平。对雌激素比较敏感的孩子，就会出现比较明显的乳房发育，我们说比较明显的就是从外面可以看到或者摸到的现象。微小青春期男性是在半岁之前，女性大部分在一岁之前，有极小部分到两岁左右。由于程度比较轻，持续的时间比较短，而且又跟以后大青春期很相似，所以我们把它叫微小青春期。
京华时报记者：
为什么这么多天我们才拿到检测结果，在检测过程中怎样保证它的科学、公正和准确的？谢谢。
邵兵：
首先回答第一个问题。因为食品中的雌激素处于非常低的水平，比方说，相当于一滴墨水滴到游泳池里，或者相当于从十亿中要找出一个人来。科学检测需要一个过程，如激素检测需要酶解的过程，大概需要一整夜。酶解之后，还需要对样品进行提取，提取之后，还需要浓缩和净化，把它浓缩到一毫升左右。这个过程是需要时间的。另外，雌激素和孕激素上机检测需要两种激素一起检测，就需要半个小时。这几天我们这几个实验室整夜轮番地工作，对70多份样本进行检测，在这过程当中我们还要做加标回收实验，来保证检测的质量。
邵兵：
对于第二个问题，怎么样保证检测结果科学和公正。首先，在采样过程中，是由工商、农业、卫生相关部门组成的联合采样小组，跟我们共同进行采样，然后把样品密封后送到卫生部。由卫生部把样品分送到各个检测单位。在每个检测单位，拿到的样品只有采样编号而没有品牌。
另外，我们采用的检测方法是在科技部和北京市科委在“十五”、 “十一五”期间资助的项目，目的是为了保证动物性食品的安全，以及确保北京奥运会不会发生食源性的兴奋剂事件。这个检测方法项目是经过北京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和中国检验检疫科学研究院联合攻关的，相关的研究成果，通过国际专家的匿名评审，已经发表在国际专业期刊上。这个项目所产生的国家标准在2008年奥运会前颁布并实施。这次采用的方法，我们是采用同位素稀释之后的方法，这是对国际上痕量或超痕量化合物检测的通行的方法。这次承担检测的几个单位，在奥运会期间都承担了奥运会运动员食品的检测，每个单位都检测过超过一千份样品。
健康报记者：
新闻稿上提到在42份乳粉当中检出的内源性雌激素有两个值，请问专家，奶粉里正常的雌激素应该是多少？有没有相关的标准？谢谢。
杨月欣：
奶粉里雌激素的正常值，国内外文献做了研究和报道。文献上报道的结果是，雌激素的含量大概是在0.16到4.4μg/kg之间，孕激素含量最高到98μg/kg，本次检查结果都在这个范围之内。
法制晚报记者：
湖北这三名婴幼儿早发育的原因是什么？专家组有没有进行断定？近期媒体除了湖北这三例早发育案例之外，各地还报道了很多性早熟婴幼儿的病例，请问这些病例之间有关联吗？这些病出现是不是在正常的发病范围内？不是如果的话，原因是什么？谢谢。
伍学焱：
对湖北报道的三例婴幼儿，我们反反复复研究过她们的病史、临床表现、化验检查以及影像学的检查。我们看来，都属于正常的微小青春期范围。第一，她们的骨龄没有超前，生长速度没有明显超前，如果说她生长速度明显超前，就应该比正常同龄人高很多。这就是我们在青春期的时候为什么长得这么快。
第二，她们的乳房发育程度也在第二期。这第二期是什么概念呢？正常婴儿是没有乳房发育的，一期是没有乳房的发育，我们摸不到乳核。二期能摸到乳核，但超不过乳晕的大小，只是一个绿豆的大小。因为小孩的乳晕本身就很小，这都是在生理的范围之内。如果说她的乳房发育是三期、四期的话，我们可能要高度怀疑是不是有外源性的大量的雌激素的作用，如果有大量外源性雌激素的作用，乳晕会有明显的色素沉着。在这些孩子当中都没有发现。所以我们现在仍然认为她们是在微小青春期。对这几例婴幼儿，我们建议进行观察，看是不是会有进一步发展。
杨月欣：
我回答一下后面的问题，我个人是这样认为的，其实我们大家都有很多相同的感受。比如说有一个人在某种环境下身上长了一个痘痘，被怀疑是某种病，可能他的朋友也会赶紧到医院说，我也处在类似的环境下，是不是也有这个病？很多人有时候会有这样的联想。很多家长出于对孩子的关爱，带孩子到医院检查。至于说到发病率，有文献报道，在八岁之内的孩子，每年的发病率是五千分之一到万分之一左右，患病率是千分之二，所以是有发病率的。
中国经营报记者：
我想请教一个问题，经过这次事件以后，奶粉激素的检测有无可能列入以后奶粉常规检测的项目？谢谢。
邵兵：
从技术上说，我们可以把这个项目纳入到日常检测的范围。这种检测是复杂的也是需要检测成本的，检测方法要求使用同位素，而同位素是比较昂贵的。我们可能将来会在食品安全风险监测里纳入相关的监测内容。
杨月欣：
随着检测技术的发展，可能有很多过去未知的东西会不断地被发现。任何的事件以及消费者的关注，会引起研究者或者政府关注。我想在研究方面，今后也会有一定的投入做这方面的研究。
邓海华：
根据专家们的意见，我再补充说明一下。为了维持动物正常的新陈代谢和生理功能，动物机体和组织都需要有这种天然微量的性激素。受到动物的品种、年龄、生理变化，包括饲料以及气候、季节的影响，动物体内的激素水平是在不断地变化，因此按照专家的说法，牛乳中天然含有这些微量内源性的性激素，这些天然微量的内源性性激素不会对人体的健康产生危害，牛乳中的微量内源性的激素是动态变化的，不构成一个食品安全的威胁。国内外都没有制定牛乳中内源性性激素限量的标准，一般情况下不作为常规的检测指标。但是在特殊情况下，比如北京奥运会期间，有关机构对于动物源性的食品中所含的激素进行检测，是为了避免运动员兴奋剂的问题。
健康时报记者：
我有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这次专家会诊有没有参考之前给湖北三位女婴做诊断的专家的诊断结果？两次诊断当中，三个孩子的雌激素水平在停用奶粉之后是下降的。第二个问题，我们知道假性性早熟如果不停止接触外源性和内源性激素的话，很可能发展成为真性性早熟，结果会导致孩子长不高。如果这次诊断的结果是孩子的单纯性乳房发育和奶粉没有关系的话，我们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这些孩子家里的奶粉可以继续吃下去了？谢谢。
伍学焱：
我们在检查激素的时候，发现很多激素分泌是一个脉冲一个脉冲的，像大海的波浪一样，有时在波峰，有时在波谷，有时候我们为了测定这个激素，可能采好几个点的血，最后混到一块看平均值，所以有时候高有时候低不一定说明问题。最主要的，从临床来看，她的乳房发育是不是消退了，检测有时候只是作为临床的参考。
中国妇女报记者：
请问卫生部，我看材料上说对五六家儿童专科医院五年来的病例进行了调查和讨论，卫生部有没有一个全国性的数据，对儿童性早熟状况的了解？另外一个问题，请问专家，儿童性早熟的具体原因有哪些？家长应该注意些什么？给家长什么建议？我想这是很多做母亲关心的问题。
邓海华：
第一个问题，如果有的话，我们就不会做这样的调查了。目前还没有全国的数据。
杨月欣：
对于孩子喂养当中的建议。现在每个家庭都是一个宝贝，可能有好吃的都给孩子吃，可能有时候真的是营养过剩。我的意思是说，对于小孩的生长发育，不仅要关注雌激素的重要性，也要关注雌激素的问题。比如现在很多孩子吃的蛋黄、鱼子或者是补脑的食品，或者是其他的补品，这里面都含有很多的胆固醇和脂肪，雌激素的沉积也是很多的。本身营养的充足，胆固醇和脂肪的摄入多，也给体内合成雌激素提供了条件，这些都是相关的。所以，在婴幼儿喂养当中，我们还是提倡平衡膳食、正常喂养。
王惠珊：
关于喂养，我提一个建议。母亲在喂养过程中，特别希望什么东西都给孩子加，但是最好的食物是母乳喂养。母乳是最适合婴幼儿的食物，会伴随着孩子早期的生长发育。无论是世界卫生组织、联合国儿童基金会还是卫生部都大力倡导纯母乳喂养，坚持喂养到婴儿六个月。六个月之后再添加其他的食品，添加其他食品的同时应当继续母乳喂养。我们鼓励母乳喂养的时间越长越好，在添加其他食品的基础上持续的母乳喂养，可以喂到孩子两岁甚至两岁以上。母亲给婴儿的母乳是最安全的。
另外，母乳中含有很多免疫物质，能帮助儿童抵抗早期疾病，另外增进母子感情。特别是现代研究，母乳喂养时间越长，将来孩子成人以后，代谢性疾病的发生率比牛乳或者羊乳喂养的孩子发生率要低，比如说肥胖、糖尿病、心血管疾病，这些患病率都比较低，所以母乳喂养不但是对孩子现在的健康好，对他长期成人的健康也是非常重要的。所以我在这儿倡议所有的家庭积极支持母亲进行母乳喂养。
伍学焱：
所谓性早熟实际上大家顾名思义，“性”就是两性，“早”就是时间的关系早了，“熟”就是成熟。性早熟，我们要知道什么是性早熟，就要知道什么是正常的青春发育。但是很遗憾，因为人跟人不一样，有很大的个体的差异，我们只能得出一个大致的时间。根据国际上很多医学文献以及我们国家医学专业学组的建议，女孩子在八岁前、男孩子在九岁之前出现明显的第二性症的发育，我们就叫性早熟，但是这一个时间的划分，就像高考的分数一样，达到这个分数线不表明你一定很优秀，我们的青春发育是因人而宜的，不像马拉松长跑，大家同一时间就跑，还是像起床一样，你可能七点钟起床，他可能六点半起床，有一个差异有一个范围。但是如果你夜里三点钟起床，差异就太大了，或者你睡到下午一两点钟，差异就太大了，这就是提示我们，他可能有潜在的、严重的异常。现在我们对于性早熟的原因，或者说青春发育，是很复杂的过程。影响青春发育的因素很多，近一百四、五十年以来，女性的月经提前了四到五年，这是北欧挪威的一个资料，从1840年到上世纪末，提早了四到五年的时间。以月经初潮来看，为什么选择月经初潮呢？是因为它跟营养因素有明显的关系。正常的情况下，我们的营养对于青春发育是非常重要的条件，当我们生活条件不好的时候，我们首先要满足生命基本体征或者基本的社会活动，当营养达到一定程度之后才有这些能量保证你的发育。
伍学焱：
至于性早熟，原因是多方面的，一种是青春发育提前了，另一种是疾病的原因。正常的情况下，刚才说了，出生时就有一个微小青春期，但是在两岁到青春发育之前，还是很平静的时期，这个时期是我们体内神经系统把它控制住了。到青春发育的时候，兴奋性的这部分作用就发挥出来，抑制性作用就减少了，就好像拔河一样，兴奋性作用起作用，就开始青春发育。很多因素影响到这个平衡。有肿瘤的话，可能会触动我们体内青春发育的中枢，把抑制性的压下去，兴奋性的提高，还有一种从外源性的摄入，很多时候从食物当中摄入了性激素，可能会引起性早熟。性早熟分为两类，一类是真性性早熟，整个过程跟正常的青春发育是完全一样的，从下丘脑垂体到性腺轴。另外一种是假性性早熟，就好象是模仿青春发育的过程，第二性征出现，但是整个中枢神经系统下丘脑垂体是没有成熟的，只有第二性征的表现。真性性早熟，不仅是时间提前，她具有生育的能力，会产生卵子，假性性早熟只是出现第二性征，卵巢和睾丸是不发育的，除了第二性症的产生外，还不具备生育的能力。我想，假性性早熟，只要体内出现很多的雌激素或者雄激素，这些激素可以是体内肿瘤分泌出来的，也可能外源性食物。真性性早熟的原因很多，比如说肿瘤。另外，还有一种特发性的性早熟，找不到任何原因，尤其在女孩子当中比较多现，它有很多因素，营养是一个很重要的因素。青春发育跟年龄有关系，但是最主要跟骨龄有关系，影响骨龄的因素有很多，比如反反复复长期地接触微量的环境当中的干扰内分泌的化学物质，最主要是雌激素的，就会使骨龄超前，中枢神经系统过早成熟。也就是说，性早熟分为真性和假性，原因是很复杂的。